我的“泰山”——吴侠虎

　　我的“泰山”——吴侠虎故世一年了。虽为女婿，过去却对老丈人了解甚少，还是在与妻子基平陪伴老人临终前的几个月中，从亲友的谈论和他老人家的片言只语中了解了一些他那曲折、离奇而又平凡的人生轨迹。

　　一

　　岳父出生于1902年2月8日，排行老七，因属虎，又名侠虎。所以“虎少爷”、“虎叔”、“虎公公”乃是家乡人对他常用的称谓。出身书香名门的丈人一生喜爱教育事业，造就了他傲骨侠义的文人气质。他经历了从清末到改革开放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漫长岁月，见证了无数历史事件，海盐县政协老领导张国华先生曾褒称他为“世纪老人”。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岳父的一生常常交织在各种“誉”和“毁”之中。由于历史原因，岳父在解放初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家人均遭受株连，随后数十年的生活可用凄苦来形容。但是，这些都没有将他击垮，这一切都被他熬过来了，而且还活到了105岁。秘诀何在？岳父没有留下答案，但是他用傲骨、善心、侠义、宽容诠释他的人生。海盐女作家王英告诉我，有一次她与岳父一起去看望一个“五保户”，岳父看到那位老人的窘况，就把刚收到的20元稿费全部留给了他，自己却连回澉浦的车费也没有了。还是巧遇当时的朱县长，得以用车送岳父回到澉浦。我又听七十多岁的退休教师朱惠敏讲：“你丈人在自然灾害年间，自己缺衣少食、浑身浮肿，但对下乡来劳动锻炼的知识分子关爱情切，把自己所有的红薯全部都烧给他们吃。”但是，每当提到这段经历，岳父总是弹指一挥说：“呒啥好讲，过也过去了。”

　　对人善、对己苛的为人处事和人格魅力，使岳父得到了许多人的仰慕，他也是我们小辈的楷模。爱心长存，物质贫困却精神富有的岳父获得了第四届全国和浙江省健康老人荣誉称号。

　　二

　　从青年时代起，岳父就热衷于育人办学和宣传家乡的秀丽风光。他同情乡民疾苦，抨击社会不公，险遭不测。钱杏邨同志在《阿英散文选》中说：“我们住在那里的永思小学内，侠虎的精力，几全耗费在地方公共事业上，这是他最近的新建树，学生有四十多人，都是南北湖的盐民子弟。”

　　1934年，岳父邀请明星影业公司在南北湖拍摄反映盐民疾苦、揭露盐霸盐警欺压盐民的故事片《盐潮》，由影后胡蝶主演，这大大提升了南北湖的知名度。抗战爆发，步入中年的他拒不出任伪职，背井离乡四处逃难。我妻基平是在淳安出生的，这是岳父傲骨铮铮、不当汉奸的佐证，后来岳父一家居住在上海朋友的家中，靠他在南市区一所小学中任国语教师的薪水维持一家生计。

　　岳父在晚年沐浴到了改革开放的春风，政治环境的改变、思想观念的进步使岳父枯木逢春，如同再生。他不纠缠历史旧帐，不计个人得失，以万分的热情投入改革开放的宏图大业中。

　　为了宣传家乡，宣传南北湖，提升海盐的知名度，促进招商引资，岳父修志撰文，在境内外媒体上发表了大量的文章，可谓至死笔耕不止。为了造福乡里，为民谋利，他投身创建澉浦福利会，不顾年高，四处奔走，为澉浦福利会的创办成功和发展壮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为了贫困孩童的求学，他独自建立了助困会，助学济困倾其所有。他参政议政，为海盐的改革开放事业和南北湖风景区的开发，献计献策，竭尽绵薄之力。

　　三

　　岳父的最后两个月是在医院与海盐县老年公寓中度过的。去年2月19日上午，岳父入住海盐老年公寓后，探视者绎不绝，会客劳累加上车马劳顿，他在当晚突发左心房衰竭，经海盐中医院全力抢救和精心医护，躲过一难，于3月7日因腹泻及心肺衰竭，岳父再度入院。

　　3月31日傍晚，他又回到了老年公寓。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在去年全国两会召开期间，他看到了温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其中关于要解决老百姓的看病贵、看病难的内容引起了他极大的共鸣。他深有感触地讲：“现在政府也想到了，好官办好事，希望能够早日为百姓解决医疗保障的后顾之忧。”其实他内心一直在为每日约500元的住院医疗费用和老年公寓不小的日常开支而担忧。我们一再劝慰叫他宽心，但他始终忧心忡忡、心结不解。这以后岳父不断叨念，“生活不能自理，走不能走，事不能做，想去南北湖转转也成奢望，这样活着有啥意思。”我知道岳父一生好动，争胜好强，要他闭户静养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自然的规律谁又能违背呢？延至4月19日清晨，岳父平静地走完了他人生历程。4月21日，各界人士纷纷自发前来与岳父作最后的送别，当日下葬在南北湖风景区永安公墓内，完成了他叶落归根的心愿。

　　岳父在1989年春曾为自己撰写碑文：“我年八八，两袖清风，一事无成，且老无一椽之庇。世事让三分好。幸死有葬所。友谊可贵，我最大的毛病三条心：不专心、无恒心、虚荣心以及学无专长误了我的一生。数十年困苦颠连而今矣。虚此一生，与世无恋。愿福利会同仁多做些造福桑梓之事。”又如其人，也许从中我们会对他有多几分的了解与钦佩，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