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 嬴政二十五年——给九千岁找别扭的太学生

给九千岁找别扭的太学生

    明末时，朝廷里有个魏忠贤，是个宦官，由于深受熹宗皇帝的宠信，他装着胆子总揽大权、打击异己，逐渐发展到为所欲为的程度。熹宗皇帝朱由校是个木匠谜，他制作的木器巧夺天工，堪称绝品。摸透了皇帝陛下脾气的魏忠贤，往往在主子全神贯注地跟木头较劲的时候，拿着大包小包的奏章、公文请皇上过目，或者有挑上几句念给主子听，请求批阅。每到此时，熹宗皇帝往往不耐烦地挥着他那满是木屑的手说：这些事情朕都知道了，你们去处理好了！长此以往，魏氏就成了代皇帝执掌朝政的权臣。

    当时，一位叫杨琏的副御史，曾弹劾魏氏，揭发其24条罪状，不光没有参倒他，反而被魏忠贤整死，并以此，大肆屠杀东林党人。于是，一些擅于见风使舵的大臣们，马屁传媚情，给魏忠贤起了个"九千岁"的雅号。反映出他在朝廷中的实际地位。

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八月，熹宗驾崩，其弟朱由检即位，号崇祯皇帝。两个月后，突然有人提交了一份弹劾魏忠贤的奏折，皇帝十分惊讶，这份奏折的作者竟然是一位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他就是海盐人钱嘉徵。一位尚未出仕的太学生，竟然上折谈论朝政、弹劾重臣，在当时，是严重的违制行为，将受国法惩治，加上一旦受到魏氏集团的报复，摆在他面前的必然是死路一条，这种危险结局，钱嘉徵并非没有预料到。但是，他曾这样解释自己的冒险行为：“虎狼要吃人，即使是徒手也要与它搏斗。现在举朝上下无人敢言，那么我这样的草莽贱士站出来说话，以為忠臣義士们做一个倡导，雖一死又有何憾！”这份冒死写就的奏章被后世称为《钱嘉徵疏》，其中列举魏氏十大罪状：一、将自己与皇帝的地位等同，朝中一些逢迎之臣，凡有机密奏章，必先报告魏忠贤，先帝的批复必会提到朕与厂臣；二、污蔑陷害中宫皇后；三、操弄兵权，所谓“外招臣民，内逼宫闱，操刀割刃，炮石雷击”；四、无君，鉴于前朝之失，开国皇帝（朱元璋）曾有宦官不得干预朝政的垂训，而魏忠贤军国大事操于一手，安插自己的心腹，想干什么？；五、克剥藩封，剥夺藩王（皇家亲王）的庄田，册封自己的亲信为公、侯、伯等封号，选择丰腴的土地赐给他们。皇族本枝的后代藩王，反而不如；六、目无圣贤，历代帝王承袭帝位，也都要亲自祭奠孔子，而尽然有人在太学之侧为魏忠贤建立生祠，配置上等礼器，此乃不吉之兆；七、滥封官爵；八、虚报边功，辽宁发生战事，至今没有光复尺寸之地，魏忠贤却虚报边功，趁机封侯、伯等爵位，拉拢边将，为自己编织关系网；九、搜刮百姓，连年水旱灾害，税赋额度被迫降低，但各地争相为魏忠贤建立生祠达百余所，每座祠堂耗费五万余金。是那些攀附魏氏的地方官们敲诈百姓所得；十、疏通关节，在科举考试中，魏氏疏通渠道为私属们大走后门。十大罪状列举之后，钱嘉徵用愤怒的言辞写道：“用尽南山之竹，也不足以写尽魏忠贤的邪恶行径；用尽东海之水也难以涤除他的罪恶。伏乞皇上独断于心，敕令司法部门，将魏忠贤依刑律定罪，以雪天下人之怨愤，以彰显正始（正王道之始）之法。”结尾处，钱嘉徵还站在历史的高度，给刚刚即位的皇帝戴了顶色彩绚丽的高帽子：“臣愿尽绵薄之力，使后世读史之人明白，因为有人敢于在皇帝面前直言，因此，圣上就是面南而治的一代圣主，为此，臣将万死不辞！”折子写好后，他找到负责转呈奏疏的官员，请他递到宫里，官员看到奏疏的内容后不禁连连咋舌道，拒绝接纳。钱嘉徵虽然碰了壁，但他并没有就此“悬崖勒马”，回到住处后，奋笔疾书又写一本，连带这位负责转呈的官员一起参。

    刚刚即位的崇祯皇帝很想除掉魏忠贤，看到这份奏疏不禁心动，但他知道，这项工作必须一步一步地来，仅凭一个学生的劾奏分量明显不够，但是作为一种阻喝，杀杀魏氏的威风，抛砖引玉引出朝中重量级大臣们的弹劾，推到魏忠贤则会水到渠成。因此，皇帝命人将魏忠贤诏来，当面宣读钱嘉徵的奏疏，每读一条便问他有何话说，魏氏匍匐在地无言以对，浑身颤抖只知稽首谢恩。奏疏读罢，魏氏已瘫软在地，不能动弹。皇上降旨“魏忠贤的事情，朝廷自有公论，朕心亦有独断。”然后，一脸严肃地对这位不要命的太学生做了一番批评：“年轻的学生，不懂得国家的规矩，本应重罚，姑且绕过他这一回。”此后，朝中大臣们看准风头，纷纷上疏揭批魏氏，群臣们的揭发材料如同雪片一般飞向朝廷。皇上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下旨定调。紧接着，魏氏一干“逆党”受到应有的惩治。因此，《钱嘉徵疏》被誉为“击奸第一声”而享誉朝野。

    不久钱嘉徵回到了海盐，但他从不与人提及上疏之事，在海盐澉浦仙掌峰，选了块安静的地方居住。十几年后，朝廷任命他为福建松溪县县令。不久，因福州兵乱，他辗转回到海盐，在家乡度过了最后时光，以58岁离世。其著作《松龕存稿》曾流传后世。